第79章-《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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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指尖的触感柔软滚烫。

    烛影婆娑,一缕火星落在他眼底,浸开涟漪般的光晕。

    谢星摇不自觉放缓呼吸。

    晏寒来生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,此刻在烛光映照下,好似月夜清波粼粼的深潭。

    幽寂深远,藏匿着滔天漩涡,只需对视一眼,便能将她卷入其中。

    醉酒虽会麻痹神智、扰乱思绪,但毋庸置疑的是,以晏寒来的性子,即便意识模糊,也不会向旁人说出违心之语。

    更何况在一开始的时候,他就看着她眼睛,明明白白说出了“谢星摇”。

    晏寒来知道她是谁。

    心口如被羽毛轻轻拂过,生出微妙的痒。

    谢星摇动了动食指,细绳随之一勾,迫使床上那人微微仰头。

    晏寒来轻轻笑了一下,气音低沉,在寂静的空气里被无限度放大。

    也许是受到满室酒香的影响,又或许是被他的轻笑撩乱了理智,她忽地鼓起勇气,用食指抚过喉结。

    骨骼坚硬,皮肤却是柔软,很奇妙的感觉。

    谢星摇想,此时此刻的晏寒来喝醉了酒,无论说出什么话、做出什么事,都不能当真。

    她本不应该乘人之危。

    然而沉默片刻,她还是握住了结契绳。

    灵狐耳朵悠悠一晃,绒毛雪白,映出漆黑的凌乱长发。

    这是心感愉悦的表现。

    “……好啊。”

    谢星摇低声应他:“一言为定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晏寒来是被几声清脆鸟鸣吵醒的。

    头痛欲裂,睡眼惺忪。

    不适之感席卷全身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,自己昨夜醉了酒。

    少年眸色沉沉,自床褥间坐起。

    关于昨晚最后的记忆,停留在客栈房檐。

    他不喜人声喧哗,心中烦闷不堪,买酒后便出了客栈,独自登上高高耸起的屋脊。

    在那之后……他自行回了厢房么?

    记不太清。

    模糊的记忆混沌如潮,每当他试图想起,都扯出缕缕阵痛。

    少年抬手轻揉太阳穴,眸光一动。

    喝了那么多酒,理应浑身酒气。

    然而床铺之上清新整洁,像是被人用过清洁术法,细细嗅去,还有股似曾相识的淡香。

    身为灵狐,他的嗅觉一向敏锐。

    晏寒来动作顿住。

    他当时醉得神志不清,一心只想沉沉睡去,定不会为自己施加术法,至于这道香气——

    他蓦地耳根发热。

    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拼凑,晏寒来抬头,看向不远处的木桌。

    原本空无一物的桌面上,端正摆放着几件被精心折叠过的衣物。

    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昨夜在昏黑的屋脊上,有人一步步靠近,声称给他挑选了些许新衣。

    然后……她随他回了房中。

    耳后热气愈浓,晏寒来无言抿唇,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还有二人之间的结契绳。

    ……说出那种话,他真是疯了。

    回忆逐渐变得清晰。

    烛火幽暗,春夜冷风,由他指腹摩挲过的柔软触感,甚至是浅浅交融的呼吸,尽数历历在目,让他识海空白,无法思忖更多。

    有生以来第一次,晏寒来因热意太汹,微微蜷了身子。

    正值沉默间,厢房外响起咚咚敲门音。

    他猜出门外是谁,孩子气地不想动弹,迟疑一刹,还是下了床。

    房门打开,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。

    “晏公子,已经正午了,我们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。”

    温泊雪一袭白衣,浩然出尘,展颜轻笑时,很能让人心生亲近之意:“你还在休息吗?要不要一起去?”

    除他以外,门边没有别人。

    莫名其妙地,晏寒来心下一空。

    头脑中的刺痛仍未散去,他心绪如麻,下意识想要拒绝。

    但他向来醒得很早,绝不会拖延赖床,倘若今日连午饭也不去,未免显得太过心虚。

    ……虽然他的确心虚,且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鬼使神差,晏寒来应了他一声“嗯”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!听说你昨夜喝了酒,我这里有几颗凝神丹,能让酒意迅速褪去、缓解头痛。”

    温泊雪递来一个小瓷瓶:“我们在楼下等你。”

    晏寒来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温泊雪告辞离去,房门再度关上,他握紧手中瓷瓶,感受到阵阵透骨冰凉。

    这一切都古怪至极。

    准确来说,只要见到谢星摇,他就会变得很不对劲。

    主动与她结下临时契约,战斗时总会情不自禁寻找她的身影,见到她抚摸灵兽,心里会生出烦闷的压抑。

    他不是一窍不通的傻子,对于其中缘由,晏寒来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然而这是他不应有、也不配有的情绪。

    心潮暗涌,被他狠狠压下。

    晏寒来默不作声举起瓷瓶,目光落在指腹上的一条旧伤疤,自嘲轻笑。

    能与凌霄山一行人相遇,是他此生难求的好运。那是一群和他截然不同的仙家弟子,从未经历过困苦灾祸,心怀苍生大义,自在逍遥。

    晏寒来有时会好奇地想,他来路不明,性子又古怪孤僻,无论怎么看,都不会带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好处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,像他这样的人,为何能得来他们的在意与关照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答案已经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心下愈发抑塞,晏寒来指尖一动。

    灵力锋利,毫不犹豫划破手腕,疼痛漫开,冲淡几分心里的烦躁。

    罗刹深海过后,他们不知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。

    厌恶也好失望也罢,到那时候,都与他无关。

    毕竟他大概率活不长。

    少年人的左手修长白皙,轻轻一拧,打开瓷瓶。

    晏寒来服下两颗丹药,调理好周身灵力,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,默然抬手,摸了摸自己脖颈。

    他抚摸的动作小心翼翼,半晌后,又在臂上划出一道深长血痕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正午的客栈很是热闹。

    谢星摇站在门边,抬眼就能见到车水马龙的长街。她昨晚翻来覆去许久没睡着,今早醒来,顶了两个浅浅的黑眼圈。

    昨天夜里的事情,不知晏寒来记得多少。

    这个想法好似猫爪,挠得她心口一颤,不过思来想去……

    以晏寒来那种死鸭子嘴硬的性子,就算记得,也不会主动提起。

    ——那她要主动提起吗?

    “对了。”

    月梵打了个哈欠,瞥向身侧的楼厌:“魔域那么大,你身为魔尊,应该有不少需要处理的事务吧?为什么忽然来到南海,还隐藏了身份?”

    他虽然没改名换姓,却把修为死死压在了金丹期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旁人就算与他结识,也只会认为这是个与魔尊同名同姓的普通魔族。

    毕竟魔尊地位何其之高,怎会纡尊降贵来到南海市井,佯装成一个金丹修为的老百姓。

    “因为一件怪事。”

    楼厌道:“魔尊身边有左右两个护法,修为都在元婴,趋近于半步化神。几天之前,左护法来南海处理妖乱,不知怎么,突然失踪了。”

    谢星摇:“悄无声息?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楼厌点头:“我们找不到他的行踪,传讯符用过,搜魂术试过,全都毫无回应。”

    这就奇怪了。

    半步化神的修为,能一式开山。

    这位左护法就算出了意外、遇上什么妖魔邪祟,以他的实力,在缠斗时定会惹出阵阵灵力震荡,不至于消失得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“这种情况……”

    温泊雪若有所思:“会不会和幽都的九重琉璃塔一样,他也坠入了一个小世界?”

    谢星摇心下一动:“看原文的描述,仙骨就藏在深海的小世界里——所以在罗刹海中,确实存在一处独立空间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    楼厌蹙眉:“小世界等同于一片全新的天地,能压制修为、阻隔与外界的联系,这样一来,就能解释他消失的怪事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耸肩:“依我看来,最好的办法是调动一支暗卫,把南海可疑的地方全部盘查一遍。但之前那位‘楼厌’觉得其中有个大阴谋,不想打草惊蛇。”

    温泊雪明白了:“所以你就隐瞒身份,一个人到了这儿。”

    月梵斜斜靠在门边,好奇侧目:“现在找到线索了吗?”

    “南海有不少魔族的线人。”

    楼厌颔首,语气多出几分笃定:“根据得来的情报,他在消失前,御剑去了海上。”

    原文白纸黑字写过,在罗刹海深处,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世界。

    这样就能对上了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在《天途》里,主角团入海搜寻仙骨时,魔尊楼厌也去过那个小世界。

    如果左护法在那儿,应该能被楼厌发现才对,原文却从没提过这一茬——

    那片小世界堪比一处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,自始至终,主角团都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。

    是他们猜错了吗?

    谢星摇抿唇,长睫遮下一片暗色。

    还有晏寒来。

    如果真像之前那位魔尊所想,罗刹海里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,晏寒来的遭遇……会不会与它有关?

    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,小少年被锁在阴暗地牢里,鲜血淋漓的场景。

    脑子里一团浆糊,身边的温泊雪蓦地出声:“晏公子,这里!”

    谢星摇顺势抬头。

    晏寒来仍是穿了件深绿近黑的衣裳,从头到尾无甚修饰,发带漆黑,是街边随处可见的便宜款式。

    偏偏他生得宽肩窄腰、相貌俊美,哪怕身穿平平无奇的衣物,也能被在人群里一眼辨出。

    视线短暂相交,晏寒来面无表情,挪开目光。

    很好,果然是这种态度。

    请叫她预言家。

    “我们商量了一番,决定去南海城中最有名的望海楼。”

    温泊雪迎上前去,笑意朗然:“楼厌道友也会与我们一路同行,晏公子不介意吧?”

    晏寒来撩起眼。

    今日的楼厌身着一袭墨色长袍,上好丝绸绣有云竹镶边,金线纤盈,平添几分冷峻贵气。

    楼厌特意隐藏了修为,常人难以察觉。他探得清清楚楚,这是一只化神级别的魔。

    好在不见邪气,并非害人性命的邪祟。

    晏寒来: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喉音轻,出声时余光倏动,瞥见不远处的红裙。

    用余光搜寻那道身影,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的习惯。

    在与她四目相对之前,晏寒来垂眸。

    “那就走吧。”

    温泊雪笑笑:“南海这边盛产海鲜,正好能尝尝。”

    他与月梵最先出门,楼厌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谢星摇像是故意停了动作,待晏寒来迈步,才随他一并前行。

    月梵瞟他俩一眼,领着温泊雪楼厌加快速度。

    “……谢姑娘。”

    虽不知这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晏寒来清楚,不应让谢星摇生出更多心思。

    昨夜酒后的所作所为皆是失态,他理应压好心里见不得光的念头,倘若无端耽误她,那才是可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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